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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11-16

2号站注册登录_青瓦覆盖了黎明的霜雪

父亲膝下无子,懒得翻盖老屋,瓦房得以幸存。

回家居住,每日不堪老鼠在顶棚上“咚咚”操练,熄了灯,它们还时不时给我从头顶踩踏而过的礼遇。与人类多年的共栖生活,它们早已摸透了人的那点伎俩,什么粘鼠板,鼠夹,鼠药,只对初出茅庐的小老鼠管用,对那些老江湖都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也曾抱养了鼠类的天敌,一只豹纹的花猫,但随着老鼠的日益猖獗,花猫越来越漠不关心自己的职责了,不是离家外出周游,就是盘腿坐在屋脊上,我无法站在它的高度断定它在关注着什么,只当它是每日参禅入定的老僧了。

母亲还说,拾掇房子时,在床底下用铁锨端出一条青花蛇,想来那是一条家蛇,并未离去,母亲还亲眼看到它吞吃鸡窝里的鸡蛋,母亲说屋里有了家蛇老屋就冬暖夏凉。听得我后背一阵阵起着凉气。尽管小时候为逃避上学,被母亲拴在床腿上哭得昏天惨地时,一只小老鼠跑出来,滴溜着黑豆似的小眼睛在我脚下吱吱地叫,那唯一的同情与安慰平息了我的哭声,人只有在无助时,才能感受到与其它物类相通的灵犀吧,我属鼠,那一刻也不乏有过对窸窸窣窣鼠类的好感。

此一时,彼一时,实在不想与它们争夺对老屋的居住权,为了干净,舒适,便在老屋的一侧盖了两层小楼,其实徒具楼的虚名,它更像个直筒筒的小炮楼,不是财力所限,我也想住在有落地大窗的华庭,如此陋居,多有暂栖之意。不管怎样,每每站在小楼的窗口,把目光向着那些房顶撒出去,我终于也有了花猫高瞻远瞩的视野了。

近来,每次从村庄里离去,就忍不住回望,向我挥手的是工厂钢构的厂房,还有直插云霄的烟囱,那些浓烟成了村庄炊烟的代言,向我说着再见。每当向着村庄走近,就忍不住遥望,除了近逼的高楼背景,迎接目光的是那些毗连的瓦房,那些青瓦此起彼伏,连起温柔的曲线,永远是中国水墨丹青里的澹泊,宁静,这似乎才是我熟悉的村庄的穹顶。

周遭各种名目的高楼社区,成了未来乡村看齐的样板。动迁的消息像东南西北风中的烛焰,阴死阳活了很久,每一次街议的复燃,都加剧着我要把村庄刻在心里的动念,我想,我看到的将是我的家园的绝版了。

冬日的清晨,太阳把光的流体倾泻下来。我站在小楼的窗口,目光洒向村庄的屋顶,时光的河在青瓦上慢慢地流,流着“世”的悠长,流着“界”的深远,点点滴滴映带着终古,顺着青瓦的沟槽流向大地的下游。日暮,斜阳远映,那些覆瓦的屋顶像无言的丘山,带着岑寂的轮廓在暮色里,在楼群的霓虹里一级一级地沦陷。黑暗之中,我心里伸出无数的触手想去轻轻翻阅,那些带着青瓦封面的古老元素,那屋檐之下居住着的男人女人。想去相依,想去抚摸,想去热爱,想贯注自己所有的情义供给它曾经的恩养,这里盛放着我的身世,流转着几十年的光阴。指尖碰触到的却是夜的一片苍茫,一种微微钝挫的疼像石子划开心潭,让我以一种新的视角感受这个即将失散的村庄。像一个不孝子孙,从多年熟视无睹的,无尽的索取中浪子回头,幡然醒悟到的感恩。

一直以为,土地,粮食,村庄,瓦房,树木都是上苍给人类的原配生存元素,它们是父辈的槽糠之妻,多有难舍的不离不弃。而我们这一代更像老屋的房客,村庄被喧嚣的时代围剿的无所适从时,老屋是弃妇,我们是唯新是尚的一代。不得不承认,村庄在各种追求中渐渐剥蚀被风化,悄然改变着音容。大自然向我们敞开的怀抱里,我们把很多原配元素弄丢了,隔离了。比如,泥土封闭在水泥路下,胡同口的汽车摆成长龙占据了树木的T台,多种多样的家树无立身之地了,它那一浪高过一浪的绿波无缘荫凉瓦屋,默默躲在大路边披覆着过往的烟尘和噪音。青砖碧瓦在混凝土和胶质屋顶的逼仄中,愈来愈孤独成乡村意象的喻体和诗意幻觉了。

即便如此,那些寻常的乡村场景都被随同富裕一起抵达的现代文明排挤到村庄外面去了,但村庄还是保持了它最初的平静与散漫。那深夜的犬吠,黎明的几声鸡啼,春燕衔泥构筑着爱巢,无边的虫吟漫过田野入我床下,似乎证明着我们聆听物语的天赋还未被完全剥夺。这聚族而居的村落,它骨子里的田园气依然氤氲在大街小巷,流布在鸟雀在屋瓦上的闲庭漫步里,还有一座座树枝交封的鸟巢与村庄依旧比邻而居,燕燕于飞,它的慢与不争的习染,与背后那条催人改变的创新的狗,在心的两端拉锯,有时渴望它的生活方式改变,有时又在期待它的某种气息的延续,这似乎就是独属于我们这一代的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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